些诧异地抬头,虽不知今日母亲为何如此郑重,二话不说便举指发誓。
末了自己还加上一句:“梅豫如有半分违背,教我天灭地诛,万世不得超生!”
宣明珠猛地别开脸,一滴泪洒落在无人看见的暗处。
她俯身扶起长子,摩挲他的后脑,半晌轻道:
“怪我偏心,宝鸦是我的心肝,你和珩儿是娘的两肋,这心脏,不就需要胸肋骨挡在前头好好地护着么。
“豫儿,你将来是梅氏顶天立地的门面,我期盼着你长大成材,却又舍不得你一个人去面对风雨,你父亲教子又历来严厉了些……罢,不说了,好孩子,别怪娘。”
“母亲!”
梅豫心里有种摸不着的不详感,再次撩袍跪下,铿然道:“君亲在上,有事弟子服其劳,此为天经地义之事。娘此言折煞儿子了,让儿子有何余地自容?梅豫自然一心孝敬双亲,友悌弟妹,何庸多言?”
他抬起头,目光坚毅且赤诚,“不过孩儿求娘亲一句准话,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若有用得着孩儿处,孩儿赴汤蹈火也不辞,娘别以为我年岁小,我也顶得住风雨!”
锵锵言容,隐约有其父三分风采。
宣明珠仿佛又见当年在御屏风后,偷看到的那个应对殿试潇洒如流的探花郎。
当日少年比之今日少年,少几分稚涩,多了几分自如与清傲。
终究已成过往了。
她静了半晌,点点头,弯腰拉起长子,说豫儿你别怕,在他耳边轻道了一句话。
梅豫骇在当场。
宣明珠叹息一声,将这样的责任放在十三岁的少年肩头,她实在很愧对他啊。
“豫儿。”她将手掌落在长子的肩膀,和容叮咛他,“以后治事多学学你父亲,成家后多疼疼你媳妇。”
梅豫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父亲他……知道吗?”
宣明珠摇头,淡笑着摆手,示意她不在意。
两行清泪自梅豫脸上滑落。
继而,他又猛地抹去泪,一躬到地:“孩儿谨记在心!”
次日清早,在梅豫护送准备回扬州的祖母出京后,宣明珠穿蟒服,乘金辂,来到位于皇城端门外的司天台署衙。
身前,是司天台建制三丈三尺高的观星楼。
身后,是五十年前晋明帝征集天下铜铁,所筑起的高达一百零八尺的盘龙万国天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