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咎一开口,低柔的嗓音令送傩心尖微跳。
回想最初相识时,大人的一把嗓音还是平淡直板的,并不这般清沉如金石。难不成大人的声音也是伪装吗,还是,单对她这样?
送傩心湖生澜,面上不着一迹,抬起雪白的脸颊坦诚道:“是大人许我好生想一想的。”
她不躲避,率性的表情中带着认真,只是扣住糖栗子纸袋的指甲微微泛出粉白。
陆无咎瞟见了,笑意便不自禁地从嘴角曼延到眼底。
“是我许的。进去说。”
公孙月得知掌司这会儿过来,有些意外,因总司那边没有提前知会,近来也没有什么大案子,按理说无需劳动他大驾。
再看送傩抿着唇亦步亦趋跟在陆大人身后,公孙捕头更奇了,心想难道这姑娘又犯了什么不合仪的错,犯在了掌司手里?还是掌司对她青眼有加,有事要商略?
可看看掌司一派随意家常的气态,又不大似来谈公事。
她与陆无咎是老相识了,还从没见过陆掌司进衙门是这副闲散样子。
“无事。”陆无咎信然向公孙月摆下手,公孙月知机退下。
走出厅子前,这位在公门里任职多年的“老江湖”回头望了眼默默不言语、低头盯靴尖的送傩,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厅子里就剩了两人,送傩进了厅堂就不往前了,两人隔出一箭地远去。陆无咎见状,动了下眉梢。
“那日是我着急了,”他轻声开口,“话说得满,没有完全站在你的立场考虑,你有犹豫也是应当的。”
他没有直愣愣地问她考虑得怎么样,真由着这姑娘想去,只怕天荒地老也是她。
上回两司联合巡察,他怕送傩见到他不自在,便没出面,任命朱千户领队。事过才知,当日送傩也未参与,将机会让给了林胜男。
这下子陆无咎便沉不住气了。他让避,是体谅姑娘脸皮薄,卒然遇见不好做事。可送傩也要躲着他,就是要界限分明的意思,她原不是主动的心性,万事都爱闷在心里,他再不找来,这事儿可不要黄了么?那怎么成?
然而他这一腔心意在衙门里又不便细说,陆无咎正想着该怎么铺垫,抬眼看见送傩单薄的身形,道:“给你的甲,没穿吗?”
送傩迟了一息,应道:“穿了。”
那蚕丝甲是按照她的身形改的,如大人所说,给了她她不用,便是宝物便废物,白糟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