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从渊笑脸相迎,皱纹中间挤出两只眼睛,似有似无地窥视。他精神还算清楚,一步步踏到青石板路上,说道:“成先生放心,我不过和几个同窗叙叙旧,喝了些酒;虽府上还有事,可也没啥妨碍。”
“爷啊我有些事要和你讲哩”成从渊刻意显得畏畏缩缩,叶永甲免不了起疑。张口欲言,可他顾见来往穿梭的油灯,恐怕这时逼问有所不便,才显出该有的风范,打断道:“有事去议事厅议,成先生别失了规矩。”
成从渊又作起慌乱的模样,连连称是;这使叶永甲更加忐忑,胸中堵闷得很,引导着脚步也杂乱开来。
昏黑的议事厅无一盏亮灯,微风带着腥膻气味扑面而来,叶永甲几近呕出来,那点酒意在身上霎时一干二净。成从渊却同无事一般,伸手点过一枝灯,才回头看见主子的神色,顿时鸦雀无声。叶永甲注目在灯芯内那稀松的火光上,周围似乎尽被吞没,毫无立足之地。成从渊当然难以启齿,可终究不得不说,谨慎地靠近去,压低声音:“爷你知道俺不会随意杀人。不过这张平他贪了钱。”
“该杀?”他仍旧愣着。
“贪墨了三十七两是张平。”成从渊道。
“我信先生不会骗我。可虽固然该惩,最终还是罪不该死!怎能不按家法办事!”叶永甲急扭过头,眼中冒火一般,低沉地吼道。
“这家法不是甚时候都得用”
“这时候不用什么时候该用!”叶永甲近乎跃起,“那这是为啥?为立威两字人命都不值钱了!咱们可是诗书世家,成先生”叶永甲逼近上来,咬牙说道。
“唉呀,”成从渊苦笑起来,“老爷在朝中做事,与他相敌的不少啊!要是咱治治就算了,被人捉去把柄,这诗书世家的牌子都能给你扒下来!张平是为叶家死,爷好好想想老爷咧!这人命就值钱了。”他不忍心似的,径前拍拍叶永甲的肩胛。
他不为所动,凝视起来地上的血迹,竟没有辩驳的理由。那血是自己身上流淌的。想到此地,就浑身一冷,遍体通寒。
“都忘了擦干净哩!爷先去歇歇”成从渊小心地推扶着他。惟存的那盏灯在微风中轻轻摇动,火光渐渐消逝,至于化作燃灰。
门紧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