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得到答案,就又去了中原的一户人家。那位夫人沉默了半晌,然后对贫僧说,那时家贫,家中养不起孩子,就把他拒之门外了。”
巧姑的眼角湿润着,她眼里似有波光在眨眼间欲坠不坠。
她讥讽地哈了一声,然后说:“原来我们三个是一样的荒唐可笑。”
每个人都有着数不尽的理由,每个人都有着说不尽的不得已。
她想象着那个没有缘分的孩子,她当作珍宝的孩子,无依无靠的挨家挨户求个落脚地,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答应他。
她的一颗心何止是摔碎在地上,分明是又被人狠狠碾了几脚。
巧姑眼也不眨地看着和尚,冷不丁地问:“那大师你,在这一连串的事情里,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呢?”
你为什么一定要弄清楚这背后的经过?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问得好极了。
和尚给出了一个让他无法逃避的答案:“许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可笑之人吧。”
当和尚走出崔府时,月亮已经攀上梢头。
崔府没有留客,和尚对这里面的原因心知肚明。
巷子两侧的住户俱都是家境殷实的人家,高挂着的灯笼照亮了地面,使得来往之人可以畅行无阻。
或许因为京城是黑山老祖身死道消之地,此地地脉之力远比他上次来访京城时,要更为活跃浓郁。
和尚的步伐变得缓慢了少许。
曾经的永秀和尚,哪怕是无月之夜、无灯之巷,照样能暗中视物。
那时的他仗着自己身有一双慧眼,无惧世间一切黑暗。
他以为自己看透了人情世故,实则一窍不通。
他以为自己有能力渡人去彼岸,却忘记人世即苦海。连他自己都沉沦于此,哪里能寻来一个干净利落的落脚点把他人托举上岸。
于是几年前他从昏迷中醒过来后,就一言不发地彻底封印了自己的慧眼。
在走访江南、中原、京城三地时,他拒绝了龙子的帮助,选择用自己的双脚,一步步地走在这片大地上。
从小普陀寺而来的这一路上,要问他以这双凡目看到了什么,不过是俗世浑浊,众生皆苦。
也许那位才是这世间一等一的明白人,这浊世挣脱不得,索性弃之而去。
但是,彼时彼刻,那位在明白这个道理时,又该是怎样的失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