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仪此时已经不给人留面子,又朝申时行看去:“究竟是不是你们南直隶乡人做的。”
申时行是南直隶苏州府长洲人,但在新党做事,乡党的烙印并不深。
可高仪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来直往。
申时行一直低头不语。
此时被点到,他抬起头,迎上高仪的目光:“高阁老,我虽是南直隶人,但从未以乡党居之,天地可鉴。”
高仪寸步不让,继续逼问:“申侍郎如今掌吏部,举足轻重,我不信没人联络你。”
申时行默然。
隔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有人派,翰林院检讨沈一贯,暗中拉拢我,但我没有接招,也没打听后面是谁在串联。”
高仪点了点头,果然暗中串联。
若是平常时候,皇家死个女儿,宫里起个火,不会有人当回事,好死不死就在有人串联的关头。
高仪想到此节,心中更是疼惜自家弟子。
他站起身来,看向张居正:“元辅,我要请陛下召对,元辅去是不去?”
张居正摸索着指节,陷入思忖。
如今他可谓是进退两难。
这不是去不去劝皇帝的问题。
一旦让皇帝拿捏住了,他必然要被推出来,与南直隶拉开架势正面为敌。
此前他是不愿意做到这个地步的。
考成法已经为他拉够仇恨了,现在北直隶内外都开始传他贪污腐败,喜欢效仿先帝吃壮阳药了,往后不知道还有多少脏水往他身上泼。
还没走到度田的那一步,名声就已经岌岌可危,他是真不愿意再招惹南直隶的人。
本是皇帝推出海瑞,又点了王宗沐,出面做这事,撩拨两淮盐政。
但如今面对剧烈的反扑,皇帝不满于自己作壁上观,却是不能再忍受他的不偏不倚。
公然在廷上来了这么一招,逼着所有阁臣站队,将众人都逼到了悬崖上。
皇帝不理政可以,先帝就是这样,大家对这位都很满意。
但皇帝把持朝政,不干正事,却不行,世宗皇帝就是这样,我不干了,你们也别想干。
这是高仪、吕调阳害怕的缘故,都看到这一层,生怕皇帝学起世宗。
但张居正看得更深。
他谈不上有多了解这位皇帝,但以他直觉而言,皇帝做不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