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远处的崇山峻岭,想到今后的流放生涯,沈师爷一声长叹:“我的命好苦啊!”
两个解员(押送人员)也停下来,一人站着喝水,另一人拎着枷板说:“沈大老爷,你就别叫苦了,连枷都没给你上。我们兄弟才苦,要陪你走上几千里,还不知哪年哪月能回去。”
沈师爷不但没闭嘴,反而愈发悲凉,掩泪哀嚎道:“想我沈慰堂,五岁识字,八岁能诗,十七岁中秀才。可恨那考官不识文章奥妙,次次让我乡试落第,竟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好不容易遇到恩主,屈身弃学为幕宾,蹉跎半生才捞到个末流佐官。我就当了两年官啊,末流的芝麻小官,居然也能牵扯进朝堂之争。现在又要被发配云南,那是给人待的地方吗?我命好苦啊,苍天在上,求你开开眼吧!”
两个解员被烦得不行,要不是把人送到之后,回去还能在家属那里领赏钱,他们多半就一刀把这二货给砍了。
沈师爷的幺蛾子还没闹完,突然开始朗诵苏东坡的作品:“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终于有个解员不耐烦了,摇晃着手里的枷板说:“州什么州,快点赶路,不然就把枷给你套上!”
沈师爷终究还是选择从心,磨磨蹭蹭继续赶路,边走边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吾非感叹自身遭遇,而是感叹这泱泱大明,失了一个经天纬地之奇才……”
三人没走多远,便看到个小孩站于道旁。
那孩童穿着黑衣黑裤,满身补丁,脚踩草鞋。腰上悬着一把土弓,背上挂着一囊箭矢,箭翎乱糟糟的明显属于自制武器。
正是王渊!
流犯、贬官不是天天都能碰到,阿爸和大哥蹲守几天便作罢,毕竟他们还要忙活家里的生计。
堵截官道这种小事,只能劳烦王渊亲自来操办。
王渊朝着三人抱拳行礼,用贵州官话说道:“三位且慢走,小子有事请教。”
沈师爷勉强能听懂这种方言,当下感觉颇为稀奇,也不等两位官差表态,便笑着说:“小娃娃,你有什么要请教的?”
王渊再次抱拳:“敢问阁下,可曾进过学?能不能做八股文章?”
沈师爷哈哈大笑:“我沈慰堂十七岁便考中秀才,你居然问我会不会做八股……”笑到一半,他突然变了脸色,惊慌道,“你想干什么,为何用弓箭指着我?快快把弓箭放下!”
“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