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李潼已是满身惊汗,原本他还担心李守礼会御前失仪,却没想到问题出现在自己这里。但听殿上没有声息,他只是默默退回自己该站的位置上,也并不回应武三思的寻衅斥问。
在薛怀义的带领下,众人再拜神皇,只是当别人已经拜完起身后,他又加拜一次,以略显沙哑的语调颤声道:“臣惶恐,不知幸睹天颜荣盛诸众,忘我之际,尚有能恭谨自守者。顽愚狡辩,叩请原宥!”
“呵……”
殿上响起一个短促呵声,武则天抬手一摆,示意武三思归席,并又垂眼望向那仍在跪拜的少年,笑语道:“入前来。”
李潼额间已经渗出冷汗,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而紧张,闻言后便连忙起身,小踱缓行又往前走了几尺的距离,两手低垂,两眼则盯住殿阶。
殿上一直没有别的声音,李潼也一直不敢动弹,一直持续了十几息,殿上再次响起了武则天那高傲近乎没有感情的声音:“你们诸位看,这个孩子,像不像他的父亲?”
李潼听到这话,只觉似有一道雷霆劈中自己。他已经极尽畅想,第一次见到武则天,应该是怎样的场景,怎样的气氛,又会发生怎样的对话。但无论多少种可能,都没想过见面第一句话,武则天便把他打入绝死之地!
像不像他父亲?这可能是一个慈祥的奶奶隔代亲,见到小孙子长得漂亮,由此思念亡子,不由自主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但武则天会有这种感情吗?
他的父亲又是谁?不是风采、才器一时之选的大唐储君,而是一个忤母逆父的乱臣贼子,生不能安于家室,死不能归于祖庙!
随着神皇说出这一句话,殿上一时间也是满堂俱寂、针落可闻。但几息之后,各种杂乱声息便不断响起,立在三王之后的沈佺期微不可查的晃晃脑袋,想要甩开由额间流入眼角的冷汗。
而在群臣席列前方,天官尚书武承嗣手扶杯沿,抬眼望着少王,嘴角隐含噱笑。春官尚书武三思则反应更加夸张,低头抬手捻着胡须,两肩微颤,心中已经开始思忖给这几个逆种、特别是牙尖嘴利的永安王安排怎样的死法。
至于殿中其他分席落座的群臣们,或是事不关己的漠不关心,或是垂首轻叹,不乏惋惜,但也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明显的声响。
但就算此刻殿中还有什么别的杂声,李潼也根本就听不到。如此真切且浓厚的死机压迫,让他脑海中转瞬千念,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再去关心身外其余。
他此刻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