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嗣明讲到这里,已有几分决绝:“奸后弄势,视人命为草芥,若都邑家众难免一死,也不必再留恋中国家业,远投突厥去罢。我家虽非名族,但也历任显宦,熟知中国事务,是边胡渴求的贤良。唐家基业短或难保,但奸后也已经年高,且连谋立边地,待到乾坤归正,化胡归国,又是一功……”
讲到这里,弓嗣明已经做好为家业牺牲的准备。但他们弓家也是家大业大,相州刺史弓志元是其族叔,另有蒲州刺史弓彭祖等族众显宦,只要这些人能保全下来,眼前这场祸患也成不了灭族大祸。
做出决定后,弓嗣明也不再迟疑,即刻吩咐家人给几个儿郎收拾行装,趁夜行动。
至于他自己则返回县廨,派人秘密将牢狱中的合宫主簿提出来,如果丘神勣报信是真,他家几个子弟真的能够平安被送出神都城,他便直接干掉傅游艺算是报答丘神勣,但若丘神勣仍是陷害,那就抱着一起死罢!
盛夏月初,天边一勾弯月,另有繁星如洒。
此前一段时间,陈铭贞因为《街使曲》一事被搞得心烦意乱,为求避嫌力请日后只在洛北巡警。本来以为到了洛北能够稍得清静,却没想到遇到的烦心事更多且更加严重。
他率着街徒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脑海里却仍充斥着家宅中堂那珠光宝气的画面,同时心里也在想究竟是什么人在如此玩弄他?目的又是什么?
那么多的宫禁器物,绝不是寻常渠道能够得来,可以想见那幕后黑手必然不同凡响。
陈铭贞不是没有怀疑对象,而且下意识就想到,是不是嗣雍王一家在陷害他?众多禁物送入他家门,然后污蔑他趁职务之便偷窃王府器物?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打消,因为太牵强了。他此前负责巡警洛南,是知道嗣雍王一家被守得牢牢的、死死的,出入都有监望盘查,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的将这么多王府器物运送出坊,甚至准确无误的送入洛北他家宅邸。
而且这个罪名也太牵强了,他此前在洛南虽然受命刁难三王,但却一次都没有登入少王府邸,有大量金吾卫兵众、甚至王府佐员可以作证。
更何况,真正要为难嗣雍王一家的又不是自己,而是大将军丘神勣、是了,丘神勣!
如果排除少王,那么另外一个能够做出这种事的,就是左金吾卫大将军丘神勣!但丘神勣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是因为那《街使曲》怀疑他与少王暗通款曲,不肯尽力构陷少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