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用过午膳,夏知秋拿了根牙签象征性剔剔牙,揣上赵主簿给她装的花糕包袱便上了山。
寻常的官老爷,得了这家那家的孝敬,出手也就阔绰了。别说出门,就是在家里,没准都买好几个丫鬟小厮来,被人搀着走。她不一样,她是清官,她没钱,且穷得坦荡。
夏知秋惜命啊,别看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治你,那其实是玩养猪流呢,待你中饱私囊,家私千万的时候,朝廷的刀子就下来了,一刀一个,快狠准,割得满手都是油光。
现在的年轻人,一半能有她这悟性,也不会在阴沟里翻船了。
做官难啊。她望着不远处的落日熔金,心底一片怅然。
谢林安换了一身好登山的玄色长衫,他穿月白色直裰的时候透着一股文人高雅,如今穿玄色鸦青云纹的长衫袖袍,又带了点稳重阴鸷。寻常人穿黑显得死气沉沉,偏偏谢林安能将黑衣穿出一股华贵感来,可见,着装也很看脸。
夏知秋盯着谢林安的脸有一刻钟的光景,他环顾四周,发现此处并无其他人后,不由蹙了蹙眉,道:“夏大人为何一直盯着在下?”
她回过神来,擦了擦嘴角那被美色所惑流下的点滴湿意,道:“就单纯觉得,谢先生着衣品味很高,这玄色便很衬你。”
谢林安冷笑:“可有人夸赞过夏大人这溜须拍马的技巧纯熟?”
她想了想,答:“谢先生颇有眼光,当今圣上也夸过呢!”
他听了这话,被她一噎,倒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夏知秋没想到白尾大人的神庙这么远,沿着青石台阶走了好一段路,怎样都没走到。
她嘟囔:“莫不是遇上鬼打墙了吧?”
她记得,小时候她娘亲曾说过,雾霭深重的深山老林里,若是有迷路客,那就是被道行高深的狐狸蒙住了人的眼睛,所以走不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有妖媚的狐狸精,此时正萦绕在她两侧,伸出苍白的手来,捂住了她的眼睛。
捂住眼睛吗?
夏知秋猛地闭上了眼,一瞬间想到了陈年往事。
那些事情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娘亲捂住她的眼睛,让她不要看她。
隔着那双手,夏知秋的眼前一片灰暗,她听得娘亲说:“知秋,你不能是个女儿身,明白没?夏家就这么一脉了,若是知道你是个女儿家,你定会被生吞活剥了的。娘亲没用,不能护着你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