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白圣朴慢慢起身,进了屋内,端坐在案边,再度从信封开口处抽出那封他这几日看过数遍的书信。
这张来自两千里以外的信纸上的内容白圣朴早已了然于胸,他看着落款处几个娟秀小楷:
愚生阮子修。
白圣朴会心一笑,自言自语了一句:“便去看看,如今西蜀的读书人。”
说着,他伸出那只苍老的右手,拿起一旁砚台上搭着的狼毫,下笔之时,整个人的气势好似一改,方才显得老而无力的手瞬间变得苍劲有力,笔走龙蛇,锋芒敛露自如。
写完信后,他拿出另一个信封,规规矩矩用红蜡封口。
“阿城。”
一剑客打扮的儒生应声而入,在白圣朴面前立定,恭声道:“师父。”
“这是给你大师兄的回信。”白圣朴笑道:“依旧交给西街绸缎铺子的李掌柜吧。”
被换做阿城的剑客犹豫了一会儿,拿起桌上的信,走之前顿了顿,说道:“徒儿去去就回,就算您在此期间要出太学,请您和小王师兄打声招呼。”
白圣朴笑骂道:“为师去哪儿还要和这小子打招呼?”
“小王师兄的剑比徒儿快。”
阿城沉默了一下,淡然道:“徒儿...左边屁股的伤还没好全。”
白圣朴好像想起了两日前的什么事情,面上有些挂不住了,故作镇定道:“为师自有决断,你去吧。”
阿城无言,随后径直离去。
“唉哟,这榆木脑袋。”白圣朴摇了摇头,哈哈一笑,道:“有我白圣朴的风范。”
笑罢,白圣朴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从桌案的抽屉里取出一道未写过的青色折子,笔落正楷奏折二字。
...
天命四年秋末的这场雨,不同于往年,从北方一直向南方蔓延。
天策城的雨还未有过片刻的停歇,这江南的雨便已经初落人间。
不过,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
江南的雨来的娟秀一些。
如娟秀小楷,赏心悦目;似皓腕女子,情意绵绵。
错落的五尺小巷间,雨水从墙檐角或行人的蓑衣上滑落地面,再汇流至两边的狭窄水道,潺潺流水声杂着雨声,自成音律。
世间从不缺乏好听的声音,一如从不缺乏如花美人。
只是时常缺少一个能懂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