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此景,是西沉的余晖,是染满天际的火。
沈奚莫名地记起,那夜他出现在烟馆时的情景。
她被绑住手脚,蜷缩在肮脏的地板上,身边就是那个死人。身后是一条大通铺,木板挨着木板,那些骨瘦如柴的烟鬼就是一个个活死人,不留缝隙地挤成一排,握着烟斗在灯火上加热,一口升天,一口入地。有个乞丐在捡包烟泡的纱布,佝偻着身子半爬半行而过,多一眼都不给她。
官员被人唤出去不一会儿,傅侗文走入,看到她。
她还记得,他走了三步到自己面前,弯下右膝,以一种迁就着她的半蹲姿势,去看她的脸:“挨打了?”
这是他此生对她说的第一句。三个字,疑问句。
“怎么?”傅侗文见她这模样,又问。
沈奚一下就回了魂:“你傍晚睡那张床,还习惯吗?”
这又是什么蹩脚的话。
“还可以。”他将碗搁下,左手撑在陶质台池的边沿,手指自然地搭着,食指和中指在轻轻打着节拍。沈奚留意到了。傅家厅堂,他也是如此用脚打节拍。想来……是不耐烦了。
傅侗文没有表露丝毫的异样,却已看破了她的局促,见她接不上话,随即又说:“我行李箱里有几本《TheLancet》,明日让人拿给你看。”
“《柳叶刀》?”她惊讶。
他怎会收集医学杂志?莫非他过去也是学医的?可又不像。
傅侗文看出她呼之欲出的疑问,先作了答:“他们没和你提过,我四弟就是学医的?”
“是有提过半句。”她记起来。
“哦?”傅侗文微笑低声问,“为何是半句。”
“因为,”她回忆当年场景,低声解释,“因为他们怕我伤心,因为……”
他又读懂了她未说的话:“因为我给你的假婚姻。”
她点头。
傅侗文将左手抬起,指向门外:“走吧,我们上楼。”
这一晚的九点之约到此结束。
沈奚以为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会有大把时间相处,未曾想,次日他就离开了纽约。倒是将前夜说好的医学杂志留下了,还有一个信封,里边是巴黎街头的彩色照片。
除了这些,没留下半个字。
沈奚坐在早餐桌上,和婉风肩挨着肩,细细看这一张张照片。
其中一张,是巴黎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