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筷子,直直看着少年,用目光止住了他的话,沉沉道:“我想去看看牌坊。”
夕阳下,青石牌坊寒冷压抑,如一座大山,压在跟前。
云萝仰着头,无言看了许久。
这是一座贞节牌坊。
她的一辈子就是一座贞节牌坊。
那一年阳春三月,杜家五娘云萝出嫁,成亲三月,丈夫领皇命披挂出征,从此聚少离多。
成婚五年,丈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她流尽了眼泪,过继族子,青灯古佛,换来这一座御赐的贞洁牌坊。
这是她一生荣耀,亦是一世桎梏。
良久,云萝叹了一句:“我知道,只是知道得太晚了,养别人的儿子,和养亲儿,总是不一样的。”
少年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他的面上全是狼狈,本能地摇了摇头,可替父亲辩解的话全部被堵在了嗓子里。
这些年,他也听了许多传言。
那些人说,祖母对父亲的感情是畸形的,是违背伦常的,祖母把父亲当做了祖父的替身,什么母子之情,早已经变了味。
父亲再不敢接近祖母,即便如今祖母已是老迈之躯,即便父亲自己也已经年过半百。
母亲提起祖母时,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如同被人窥视了心爱之物。
只有他自己,不顾母亲反对,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看望祖母。
他至始至终都觉得,祖母眸子里的慈爱和关怀,不是那些人说得那般。
“祖母”
云萝苦笑摇了摇头。
她记得,那是她寡居的第十年,族人把一个五岁的男孩带到了她的面前。
云萝的本意是拒绝,可看到那个孩子的眼睛时,她鬼使神差点了头。
这一养就是一生,她把心中仅存的那一点温暖全部给了养子,出天花时衣不解带,练功受伤时费心照顾,她以为她做得足够好,可只等儿媳进门,才明白,不过镜中水月。
母慈儿孝,在他们眼中成了她的心思不正,成了她的污点。
流言蜚语扑面而来,云萝选择了放手,她的心,死了。
若是亲儿,又何至于背上如此骂名。
她固执地认为,只要有一间佛堂,一串佛珠,也就够了。
直到半年前,云萝才知道,丈夫之死是一场阴谋,她跪在佛前三天三夜,想了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