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掌事为人一团和气,看着极有人情味。旁人常说他钱眼见佛心,长孙茂觉得佛面上刮金倒是更贴切。好在此人讲话办事通透,不费力气的话,也常愿与人行个方便。大抵知晓她天寒嗜睡,临出门前,便租了轻车,叫买手去西市买了四匹快马,以免二人跟不上他教程。出了洛阳道,雪越下越大,叶玉棠隐约只记得自己精力很差,没日没夜车中打瞌睡,浑浑噩噩的,没见到几回天光。行到唐州境内已入夜,在驿站托人更换了车马,并未歇宿,便又连夜出行。过汉水时,恰好有大漕船解缆出航,薛掌事便也与马车一道上船。
夜里风大,雪势越发见猛,襄州城中车马难行,同船行人一时无法投宿,只得于城外寺庙中叩拜佛祖后,方挤在一处暂避风雪。行人见她以纱覆面,形容羸弱,心存怜悯,又或是唯恐是疟疾伤寒,便都自发让位,让她躺在最里侧的炉火旁。待到薛掌事入城买通城门郎三人归来,这才得以带她夤夜入城,寻了旅店投宿。他一路踏雪前来,疲惫已极,躺下拥着她,眨眼便酣然而睡。也不过两个时辰,东方已白,晨钟一响,又得披衣起床赶路。昨夜在渡口驿站已归还驿马,今日再去襄州租赁,雪厚路远,与驿丞商榷良久,亏得薛掌事出面,方才能租到重辕马车。
这一日北风更猛,一路南下,直至过了江陵府,因风雪交加,迟迟不能发船,只能在城外渡口上等。约等一刻钟,薛掌事已有不耐,便将宅邸所在告知于他,并承诺他定会事先替他打点好沿途驿站旅店,这便踏水渡江而去,并未再等他二人。薛掌事替江映忠心做事,权利范围之内为他行便利,也不过看在江映的份上,并非他分内之事,若耽搁时辰,却是他的失职,这并不能怪他。眼见雪越下越大,哪怕拥着暖炉也手足冰冷,唇色乌紫,一面困得睁不开眼,一面打着哆嗦又无法入眠。
长孙茂请船家再三通融,方才能带着她到船舱中去避风。饥饿时不易乘船,他眼尖,见得船舱水桶中有几十尾鲫鱼,向船家一问,原是刚打捞上来的。他便多偿了几钱银子,请船上膳夫片作鱼汤,也算答谢船家好意。她吃过大半条鱼,方才在火盆边睡抱着他的毡衣阖眼睡下,身子也渐渐回暖些许。待到薄暮冥冥,炊烟四起,雪势稍减,方才解缆发船。舱中渐渐热闹起来,有人闻见鱼汤鲜香,纷纷询问何处可买,鲫鱼瞬间一售而空,船家乐得双颊泛红;一路上舱中鲜香肆意、热闹成一片,不多时便到了荆南节。
连日大雪纷飞,到这日夜里虽停了,却也覆了尺来深。一路背着她走到城外旅店,鞋、裤均已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