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来,他背上约负了四十斤东西,背进山去尚算轻松。这趟出山,他往空包袱之中塞满鹅卵石,粗估下来约莫六十斤。为保这包东西不受颠簸,穿梭起来便显得有些吃力,但好歹顺顺当当下了山来。
以往她只是看着瘦,周身结实有力,可真的不算轻。可如今也就这么重了。他不敢往下细想,从山上轻轻坠落下来,将那袋石子倾入客栈外清溪之中,汇入人潮,走入集市。
城中侠客颇多,着奇装的外藩来客更是不少,他以这身打扮,在集市上来回走了三趟,却并未惹得太多人瞩目。及至太阳将落山之时,市集正值连衽成帷、肩摩毂击之时,长孙茂却听得背后远远有个女人在喊:“宝哥!”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穿过人群接着往前走。走不出两步,便又听得一句,“宝哥。”
这接连两声一声像在百步之外远远呼喊,第二声便有如在三尺之内;一声更比一声柔情似水,步履之快,却竟是高人。
侧耳细听,第三声已然近在咫尺——
“尹宝山,给老娘站住!”
这一声几乎将他惊得跳起。后面追得太急,躲是躲不过,一闪身,钻进街边赌坊。里头赌客盈门,喧嚣不已。他跟在一行赌客身后,边走边揭下面皮,挤进一张五木桌边瞧了瞧,正巧杀了棋。
他压上一钱银子,跟着叫了声,“好!”
紧跟着一双手便搭上他肩头,来人说了句,“尹宝山!你为何不肯理我?”
一股怪力于肩头轻轻一拧,他整个人便不由自主旋过身去,与来人一个对视。
来人是位高挑女子,看上去三十出头,一身葡萄紫纱衣,别三支极细的碧玉金钗,眉目盈盈,肤色白皙。
显然不是马氓的人。也许是尹宝山的熟人。
长孙茂将来人上下打量,继而灿烂一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女人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忽然有些恍惚。凝视他片刻,茫茫然开口,“你、你不是尹宝山……”
长孙茂答道,“我不是尹宝山。”
女人却不松手,五指一拢,他只觉得自己被一股真气牢牢吸在原地,几难动弹,肩胛骨也像将被捏碎似的钻心。
女人声音低而轻,一字一句却似有无限威压,“你不是尹宝山,那你为何要别这琴与玉壶,来欺骗于我?”
长孙茂疼痛不已,艰难挤出一句,“你痴寻尹宝山,便不能允许旁人别琴挎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