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他也瞠目结舌。哪怕如此,对付张自明仍远远不够。
可程霜笔自己也疲倦已极,没工夫往下细想,索性靠在石桌上打起盹。
叶玉棠不由地笑,睡意也消了大半。
垂头看见他脸上的伤,摸过身旁药囊,寻了珍玉散,以指尖小心翼翼,一点点涂抹上去。他已三天三夜没合眼,整个人倦极,一贴到她身上便陷入酣眠。在梦中微蹙眉头,却嘴唇紧抿,一声不吭。
程霜笔听到动静,回头一瞥。
此情此景莫名让他想起互相舔舐伤口的两只小兽。一时只觉得心痛,不免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忽然听见一声抽噎,程霜笔心头纳罕,复又回过头去。
叶玉棠轻轻擦了擦脖子,擦到些微湿痕。垂头去看,见他仍陷在睡梦之中,均匀呼吸着。
魇着了?
她一动也不敢动,怕扰了他来之不易的酣梦。
过了许久,确认不曾吵到他,方才继续勾出盒中金疮药,轻轻涂抹于到他几近血肉模糊、但好在结了大半痂的右耳上。药膏刚碰到伤处,他忽然伸手将她手握住,睁开眼来。
他抬眼盯着她说,“我梦见了师父。”
师父说了什么?她想问,却问不出,只觉得做哑巴真的好难。
他接着往下说,“那天有个行脚僧上门挂单,见师父吃素,我与棠儿却吃肉,便也劝我们吃素。棠儿一时火大,说他,‘师父从不叫我们吃素,你又是哪门子菩萨。’说罢要赶他走。行脚僧便说,‘弘法大师是有大德,徒弟却是此等泼皮,实在教不严师之惰。’方才梦中,我又梦见师父,师父笑着同我讲,‘未经人之苦,不劝人行善。吃素也是如此。’”
师父确实不常同他们讲大道理。以长孙茂的话来说,道理是说给人听的,妖魔鬼怪可不会听道理。若是道理管用,为何江湖上仍有锄不尽的蝇营狗苟之辈?而听惯道理之人,做人做事照本宣科,一板一眼,毫无趣味,比如太乙剑派那一杆子人。所以什么江湖规矩,门规教条,全他妈放狗屁。
师父虽不会这么说,但她始终觉得,师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吃素乃是师父对苍生万物有怜悯之心,是大德高僧;师父又常说,德以律己,不以律人。故此师父从不规训他人,甚至包括他两。
可“未经人之苦”,这番话,她倒是从未听见过。不过,师父给长孙茂讲的经比给她讲的多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