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发下的粮秣是足数的,但经过不同系统的官员、军吏层层扒皮后,已所剩无几,食物是每人每日三分之一斗掺入沙土细石的粟饭,往往连这都没有,改成稀粥。
宣彪切齿道:“官吏还在怂恿强者夺取弱者口粮,故意让他们死去,每天一早,吾等都要抬出去几具尸体……”
第七彪入过军伍,在一旁道出了原因:随着不断的非战斗减员,官吏们一来能得到大量空额,二来将弱者淘汰。
他不甚在意,笑道:“反正是无用之人,等开拔前线时,彼辈也会在路上死掉,必死,不如早死,还能少受点苦。”
第七彪这话让宣彪再度愤慨起来:“荒唐!既然无用,当初征丁时为何要逼迫众人来此,难道就活该死去么?”
第七彪不以为然:“征少了凑不足数啊,从前汉开始,皆是征一千活五百,故而只能多征。”
宣彪刚想反驳,却感到一阵无力,只能垂泪。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全因同行的人看在父亲的份上一路照顾,忍着饿将不多的口粮分给他,他们如今所剩无几。
人命?消耗品而已,就跟一起被征发的骡马畜生一样,甚至还不如。
听完宣彪的遭遇,第五伦久久沉吟了,若不入行伍,他是不会有切身体会的,半响后只喊了宣彪的字:“伯虎,来做我的书佐吏吧。”
“如此,便不必再挨饿。”
宣彪没说话,只是颔首应下,他最初入营时,那军候戴恭也想挑他做书佐,却被宣彪拒绝。当时他还宁折不弯,对恶吏不假颜色。
可现在……有口吃的就行,什么尊严,什么骨气,统统都后往后靠!
岂料第五伦却还记得他当初说过的话。
“半年前的伯虎,言行里都想做一个义士啊。”
宣彪抬起头,发现第五伦满脸肃然,绝非出言折辱:“我看得出来,汝父对世道心灰意冷,但你的血却还热着。”
然后就被现实毒打了,明白这季世,连活着都不容易。
“吾等人微言轻,区区一个军司马,暂时改变不了天下。”
“但却能改变这小小营垒!若是恶有距离,吾等至少能将它从百步,拉回到五十步。”
第五伦审视宣彪:“伯虎可愿助我?”
宣彪的手有些抖,他喝干了手中热水,重重下拜道:“诺!下吏愿与军司马幽明共心,蹈义陵险,死生等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