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晚,夜市将要收摊,笑闹的孩子们被大人们劝走,灯火一盏盏寂灭,这夜,眼瞧着便冷清下来了。
燕绥眸瞳里原本倒映的无数灯火,化为这天际的流星。
皇帝一直没有看他,只凝视这忙碌的散场,这世上,哪有永远不散的宴席呢。
皇族想要权力高位,还想要美满情感,那真是太过贪心。
贪心,会遭天谴的。
他也年轻过,也有过真心喜欢过的女子,也记得当年桃李芳秾,那人回眸一笑花便惭谢。
他不知道燕绥会是个什么反应,这个儿子本就性情古怪,行事偏邪,但好在无论如何,他不会伤害自己。
半晌燕绥才道:“父皇,我们来定个约定吧。”
皇帝转头看他,在他眸中并没有看见激动愤怒之色,那眸色沉沉霭霭,不见真相。
“您爱指婚便指婚,唐羡之敢要就去要。文臻想答应就答应不想答应就不答应。她的仕途她自己努力,您不用特意给她机会,只要承诺不故意压制就行。所有的一切,都由心而行。”燕绥道,“而我,承诺不立刻杀唐羡之。并在您需要他死的时候,让他死。”
皇帝眯起眼睛,“老三,你是在告诉朕,你原本打算立即杀了唐羡之?你想过没有,现在杀了唐羡之,唐家会立即和朝廷开战?”
燕绥微笑,一脸我当然想过但这是你逼我的啊。
“你为了文臻,连大局都不顾了?”
燕绥还是微笑,一脸我什么时候顾过大局?
父皇当然是在乎的,父皇的天下自然也是在乎的,东堂的百姓是燕家的,要欺负也只能是我欺负,别人不能。
他顾的一直不是大局,而是爱憎。
皇家无情,但是这无情不允许用在他身上,他给了燕家他有限的情感,不接受任何辜负。
不要和他说什么君命父命为臣之忠,他首先要对得起自己作为人的权力。
这么想的时候忽然有点恍惚,好像这也是文臻的论调呢,以前没有想过这么清楚,好像是被她给蛊惑了。
他和她都天性凉薄,学不来忍辱负重牺牲自我。
他愿为父皇的江山冲锋在前,愿做父皇手中的枪射穿这门阀藩篱,愿领受人间误解扮演着魔王角色震慑魑魅魍魉。
那是因为他不在乎。
当他有了在乎的那一切,他不允许他为之付出过的人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