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下,柔柔拂过冰冷石块。
墓碑上的字迹隽秀有力,矫若惊龙,但当年的晏寒来,应该并不习惯用左手写字才对。
瞥见她困惑的神色,晏寒来低声:“这是后来换上的。”
他笑了笑,语气里隐有自嘲:“最初立碑时,我用不了右手,左手又生疏至极,写下的字迹不堪入目。后来慢慢习惯,便重立了一碑。”
月梵与温泊雪买来了祭奠用的小物,韩啸行和意水真人抱着酒坛,洒过墓前。
顾月生帮昙光布置好法坛,小和尚双目轻阖,念起往生咒法。
咒声沉沉,于他身边凝出金光。
金光浮空而起,如丝如缕,萦绕在寂然墓地。
谢星摇安静注视着半空中的金线,不动声色,小心翼翼握住晏寒来右手。
少年身形微僵,垂头侧目时,听见她温声开口:“晏公子,能和我说说你的爹娘和同族吗?”
眸色倏动,好一会儿,晏寒来应她:“嗯。”
“我爹是个剑修,平日里总是在笑。”
他眼中晦暗不明,勾了勾嘴角:“他有些吊儿郎当,时常同我娘开玩笑,出太阳的时候,最爱带我变成狐狸的模样,登上桃枝睡觉。”
谢星摇眨眨眼,揉了揉他指骨:“那一定很舒服。”
“嗯。”
晏寒来垂眸:“我娘中意诗词歌赋,也做得一手好菜。后院有个她的酒窖,每到晚春,她都要拿出一坛桃花酿——唯独不让我喝。”
谢星摇:“毕竟你酒量很差劲嘛。”
少年极淡笑笑,反握她手掌。
这些话,在他心里压了不知多少年。
离川覆灭后,儿时的记忆仿佛成为大梦一场。无人倾吐,无人诉说,每当他回想起来,都会生出迟疑,不知那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往事,还是一段遥远旧梦。
今日以后,谢星摇会和他一起记得。
顺着林边的小径一路前行,终于来到晏寒来爹娘的墓碑前。谢星摇从师父那里要来两瓶桃花酿,小心蹲下。
酒酿倾洒而下,桃香酒香四溢,她轻轻吸了口气,左手拂过石碑。
冰冰凉凉,坚固又冷硬。
“伯父伯母,二位已经前往转世了吗?”
谢星摇声音很轻,生涩开口:“这是我师父自酿的桃花酒,味道应该不错。南海仙宗的恶行已经传遍整个修真界,离川得以沉冤昭雪了。”
她一顿:“还有晏公子——”
微风拂过桃林,惹来簌簌轻响。
“晏公子很好,不止我,大家都很喜欢。”
谢星摇笑了笑,声线更低,不让身后那人听到:“不过悄悄说,我是最最喜欢他的那一个。伯父伯母,我会好好照顾他,不要担心。”
生者的低语散在风中,逝者的执念化作缕缕金丝。
不远处,昙光身边的金光愈发浓郁,宛如水光潋滟,波涛轻漾,流连于每一处石碑。
天边云卷云舒,晕开几抹浅粉色的落霞,飞鸟自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