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格轻易不会烧,一旦烧起来却也不轻易退,因而更须愈加小心对待。她拿披氅替他盖好了,就去凿雪团来,替他的额头降温,一遍遍料理他。却是天亮了也不见好,甚至听他渐渐有了梦呓。
她侧耳分辨了一会儿,发觉他来来回回喊了几遍父亲与母亲,再有就是皇祖父了。
纳兰峥晓得,这些日子以来,尽管他表面不提及,心内却必然焦急万分。昭盛帝病得突然,难保不是湛远邺动了手脚,好趁机监国代政。他晚一日回去,皇祖父便多一日危险。
她摸摸他的脑袋,眼见他嘴唇都干得起皮子了,便预备起身去寻点水来。下雪天比融雪天暖,山中溪流尚未结冰,只是距这山洞有一段距离,她因此走到洞口反倒犹豫起来。没人看着湛明珩,她不敢走远。
却是恰在这踌躇时刻听闻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并非一个人。
她的心砰砰跳起来,刚欲转身往里跑便被一个声音叫住了:“阿峥。”
她听见这声音蓦地一僵,停在了原地,随即瞧见卫洵三两步跨上陡坡,抬手摘了头顶风帽,站在雪地里遥遥望着她笑。
他的薄唇微微抿起,狭长的桃花眼底好似有潋滟水波涌动,眼圈被这无边无际的白衬出奇异的霞色来。
纳兰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带几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惶恐。
卫洵摇头笑得无奈,正色起来问她:“湛明珩呢?怎得将你一个人丢这里了。”
她咬了咬唇:“我不知道。”
他往她身后的山洞瞧了一眼,笑着说:“你何必将自己逼得这般狼狈?我说过,他会毁了你。”他顿了顿,扯了下嘴角,“你恐怕还不晓得如今外头的情形吧。他很快便不再是大穆的太孙了。贵阳的百姓拥戴他又如何,大江南北,多的是被蒙蔽了双眼的人。他们看不见的。待来日走出贵阳,他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废太孙。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穆,只听得见胜者的说辞。”
他说到这里朝洞口的方向努了努下巴:“我晓得他在里面,你现下跟我走,我便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