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一带的补给军开拔后三日,穆京城外营地内气氛古怪沉闷。守营的西华士兵时不时瞥一眼天边翻卷堆低的团云,感到一股山雨欲起的压迫重重袭来。
王帐内,流水般汇入的紧要军情几乎将桌案淹没,待挥退了一波斥候兵,卓乙琅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总是这般,一如上回面临贵阳,眼看就要吃上了肉,那肉却像长了脚,自个儿会跑。但此番却又有不同。彼时他有湛远邺里应外合,如今,却是在与整个大穆为敌。
国破在即,整个穆京几乎凝成了一块铁板。不至兵穷粮尽,恐当真难以攻克。
何况恰如耿丁所言,卓乙琅的心计耍得漂亮,于行兵打仗一事却远不如卓木青,否则也不至于此前败给了纳兰峥。再者说,他不从武,运筹帷幄是天生将才的本事,一般人身在阵后,难免得有疏漏。
一旁的亲信见他愁眉不展,小心翼翼宽慰道:“王上,属下愚见,大穆眼下不过困兽之斗罢了,咱们南面的补给源源不断,且也已截断了他们北边那一路的支援,京城抵抗不了多少时日了。”大不了就是多些兵损,拼个你死我残。
卓乙琅闭目靠住椅背,拿纤长的食指虚虚点住他:“但你不觉奇怪吗?北上这一路,孤的军队屡战屡胜,甚至多有兵不血刃,孤原道大穆气数已尽,入了京城却遇凶猛抵抗。大穆既尚存如此实力,何以一路将城池拱手相让?”
“王上之意,或是湛远邺刻意诱咱们深入?”
他摇摇头:“便是料定他无可能刻意诱我西华将士深入,孤才消除疑虑,一路直上。此前割地求和一事已致大穆朝臣百姓多有不满,尽管他祸水东引,却非长久之计。废太孙已死,便遭人唾骂也不过一时。大穆的江山如今在他手中,人们最终仍要怨怪在他的头上。此番孤毁诺在前,兴兵起战,于他可谓奇耻大辱,他死守严防尚且来不及,绝无放任孤攻入京城的道理。”
昭盛帝毕竟还吊着口气,朝中也尚余旁的皇子,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倘使他未猜错,湛远邺如今必然已是焦头烂额,即便侥幸守住穆京,来日也免不了遭那些利齿能牙的朝臣口诛笔伐。
湛明珩身死不过大半载,除却原本的暗桩与心腹,满朝文武到底皆非容他掌控。旦遇契机,当初那些一叶障目的朝臣回过头来再看,难保不会瞧出端倪。
这也是卓乙琅匆忙休养生息后便举兵攻伐的缘由。利用大穆皇室间的内斗,除掉两个,剩下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不等他彻底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