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明珩渐近黄昏才终于回了承乾宫,想是已初步收拾完了,剩下的交由下边人去做即可。
纳兰峥见他满身的风霜与血泥,替他卸了铠甲后便想伺候他沐浴,却被他捏了手腕拦下:“我先送你回府,过后再洗。”
她一愣之下明白过来。如今既已回京,有些礼数便不可随意坏了。她从前自然也讲究这些,却是习惯了草野日子,反倒一时思虑不周。
实则她心内隐隐察觉到了,不论是此前金銮殿前那一番凿凿之言,或是眼下如此着急送她回府,皆是湛明珩在费心替她铺路。路的尽头,便是大穆将来的凤位。
她的出身算不得好,本就难免遭人闲言碎语。何况湛明珩此前因她失行,被那些个牙尖嘴利的参得狗血淋头,他底下那一派的朝臣或许当真不大喜欢她。好不容易文武百官当面替她正了名,如今万不可再给人落下话柄,否则来日难保不会再逢一遭血雨腥风。
她想通这些就长了心眼,也不再小女子姿态,等湛明珩换了身轻便干净的衣裳便随他走了。乘轿撵出宫后瞧见前边停了两辆马车,后头那辆里听说是装了满满一摞益气养血的滋补品及名贵药材。
湛明珩知她不怕“吃”苦,却真怕吃苦,见她眼色颇是畏惧,便出言叮嘱威胁:“此前你我离京,凤嬷嬷也搬出了国公府,这两日便会重新回来替你打点事物,亲自盯紧了你。”他怕是现下懂得了当年凤嬷嬷百般阻挠两人私下来往的苦心,决计洗心革面了吧。
纳兰峥顿感心内一阵郁结,却也只得忍痛“嗯”了一声,跟他上了前边那辆马车。待车马辘辘行出午门,隐约可透过翻飞的车帘瞧见外边损毁了的雕栏玉砌。她为此不免生出一股后怕来。倘使不是湛明珩与卓木青布置的行军路线及领军手段堪称卓绝,近乎奇迹般赶至京城,江山易主当真并非不可能。
思及此,她问出了这几日始终关切却无从得知的事:“陛下身子可还好?”昭盛帝于她,于魏国公府皆可谓恩重如山,她身在承乾宫,原本自该去太宁宫探视。只是因顾忌湛远邺,怕出了承乾宫,离了锦衣卫的护持,有个万一再叫他掳走,故而不敢添乱。
毕竟湛远邺这些时日的作态着实叫她觉得古怪。听闻他此前拒绝了卓乙琅欲意与他合作的提议,并在后来亲率一众锦衣卫防守于太宁宫前,鼓动皇子皇孙们务必与大穆力战至最后一刻,一副相当为国为政,关切圣上的模样。
湛明珩击退敌军后,他也未曾阻挠昭盛帝上朝,甚至在本不必要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