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正时分,弯月倒映在悬山屋旁的水中,水面波纹荡漾,连屋顶的灰瓦都泛起了光泽。这是平康坊中曲的妓馆,封大伦在此处唯一的产业。
封大伦跪坐在一间静室内,远处隐约传来箜篌低沉的声调和女子调笑声。他端起面前席上的酒具倒酒,一面自斟自饮。
糊着黄麻纸的隔扇门拉开,骆兴常脸上春风荡漾步入房间,跪坐在封大伦面前的蒲团上,笑问道:“封大郎唤我来,可是除掉了那李嗣业?”
封大伦却不说话,吊起三角眼从中透出几许幽冷光芒盯着他,犹如盘尾据守的眼镜蛇,等着眼前的敌人露出破绽。
骆兴常被他盯得乱了心神,以为暴露了什么机密,佯装镇定地反问道:“怎么?封大郎,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你没有对我说实话。”
“我如何没有对你说实话!”骆兴常身子前倾,也聚起眉头与封大伦瞪眼对峙。“封大郎,此事如此简单,你取人性命,我欠你人情。有些事情知道得多了反而对你没有好处。”
封大伦收回了咄咄逼人的视线,冷笑出声:“骆四郎的那些恩怨破事儿,我当然不想知道。但我封大伦也不想糊里糊涂栽个大跟头。”
他手指做出鹰钩状,指着地板继续说道:“我今日跟你在这儿不谈别的,就说你要除掉的这个人!他真没有根基吗?他真的没有底细?他就只是一介白身?”
“当……”骆常兴猛然停住话头,把所有的事情在脑袋里又过了一遍,才信誓旦旦道:“当然!若不是底细一清二楚,我怎敢劳你封大伦大驾。他入长安孑然一身,身边只有个妹子,在通化坊外卖艺为生,可能手上有真功夫,只当过几天不良人,除此之外,别无傍身势力。难不成是那张小敬?”
“别瞎猜了,”封大伦斜依矮几从牙缝中吐出话语:“想破天你也猜不出来,他如今在西市做一种奇怪的饼,入市不过三五天,便聚敛万贯钱,招揽数百人,身边随时有数十人护卫伴行,当真是威风得很。”
“怎么会这样?”骆常兴神情有些失落,连跪坐的姿势都松软下来。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了半晌。
骆兴常头脑中神经却突然调转了弦,猛然半蹲而起把脸靠近封大伦脸前:“此人越有能耐,便越不能放过他!假以时日,他若出人头地,便是你我死期!”
封大伦反而不着急了,手中把玩着三彩缠枝酒盏,翘着胡须触角笑眯眯地问道:“骆四郎,你说应该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