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他们闹着闹着,声音渐远、渐息,散了。但这与旁人极异的性格,实在难指望之后在村中受到什么礼遇了,评价里无外乎只有简简单单的‘傻子’、‘疯子’等字样,难听至极。
郑清裕五十七岁时,得了个女胎,而妻子不久也去世了。村人们传出来,个个自叹‘因果报应’,以致相戒族中子弟:
“背弃祖上所托,上天都让你命苦!到老这样下场!”
到了郑清裕六十二岁,连女儿也得病早夭了,他孤清地将门锁上,见无人相扰,只剩下空荡荡一片,才安心地哭了整夜。白日里又敞开门户,瞥见村里人早围了一圈,就在墙外几只手乱指,唾沫横飞,口里还骂着:“你自己绝了生路”
他们愤怒的眼神,就像看着弃市的罪犯,让他受尽恶狠狠的指摘。他想不通这些与他们有何干系,但也并不愿想。他不愠不怒,如平日般活着。
夜晚,只有郑清裕还未睡,但那门窗一天都没关,他正看着中天的清月,思索似的,仿佛此外尽皆无物。毕竟生活在这愤怒之中,已然十多年了,只有夜晚会令人寂寥,人都觉得寂寥,郑清裕独以为清静。就在这些不平的气息中,郑清裕是最清静的,至于外头的急火能烧多炽,与这平淡的水无关。
现在考虑别人不重要,如何安葬他的女儿,郑清裕十分为难。所幸有在济南府的同窗,一个叫叶善理,一个叫张应策,特地跑来问丧。都是读书人,聚在一起应该还可相谈,事情便也商讨得妥些。但两人与之商量时,郑清裕每每深觉不妥,两个人都很犯难,瞅了瞅正襟危坐的同窗,无奈地说道:
“德宗想怎么办?”
“我准备买个林子,葬小女的柩。”
那两个人互相看看,立马都相对变出一副为难的模样。“郑世兄,你看我们这也没”
“我不要你们的钱,我自己出。”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叶善理咂咂嘴,张应策轻轻叹了一声。随后一片沉默。郑清裕仍在虚望上天。
郑清裕自己出钱要买林子,林主人也素闻让的名声,不借此机会坑坑疯子,那便是傻子。林主人说了许多难处,就将林价抬上一两银子之多,郑清裕不想讲价,当时就买了下来,囊内几近九空。他的两位同窗已然无法接受当年的郑清裕变得如此怪样,可这远没有结束,郑清裕又唤来他们,掏出一摞子钱,说是约莫三十文,托他们上府去买兰花。叶善理不再有反对之辞,倒是苦笑着说:“德宗,你又想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