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卿,朕将伱留在兰台,也不止是喜爱你这一身才学,亦有乃父之功。”
王世贞正起身弯腰,闻言不由一怔。
摸不着皇帝脉络,小心翼翼道:“我父?”
朱翊钧叹了口气。
意味深长道:“近日,朝中有些是非。”
“昨日都察院的都御史葛守礼上奏。”
“曰”
“原任蓟辽都御史王忬破虏平倭,功业可纪,偶以虏众突入,阴触权奸,竟主刎身死,非其罪。”
“原任浙江巡抚朱纨清直耿介,袛因严禁通番,遂中媒孽,继改巡视,舆疾督兵,竟被谗追论听勘,饮鸩之日,家无宿储,迄今妻子寄食于人,不能自存。”
“若不破格优恤,非所以鼓效忠之心,振任事之气也。请以忬合照例祭二坛,造坟安葬;纨合照例与祭一坛,减半造葬。”
“朕事后,便翻阅了二臣履历,国之忠良,令朕潸然泪下!”
“王卿既为忠良王忬之后,朕岂能不优容一二。”
这份奏疏,自然是朱翊钧让葛守礼上的。
王忬功勋卓著,只是偶尔因为敌人突然入侵时失利,加之不幸触及了权臣的利益,才被迫自杀身亡,这不是他的罪过。
所以啊,只是平反是不够的,还要安葬祭祀才行——当然,朱纨也顺带捎上了,借一借王世贞的东风。
这对皇帝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但对于王世贞,却难如登天。
历史上其人是在万历十五年,几经周折,才做到这一步。
不过背景不同的是,这是朝局在清算张居正后,某人给“不畏强权,揭露张居正面目”的王世贞的馈赠。
如今皇帝亲口提出这话,拨乱反正的正当性,无可比拟。
立马就让王世贞怔然当场。
他父亲王忬,当初是被世宗皇帝弃市的。
隆庆元年,他趁着天下大赦的机会,替父平反。
但,只是免除了罪名,弃市的惩戒一日在身,那就一日死无葬身之地。
想做到“造坟安葬”这一步,实在万分艰难。
皇帝竟然,就这样喂到他嘴边!?
王世贞怔愣无声。
过了好半晌,才恢复理智,喟然一叹:“陛下,臣寸功未建,却受陛下如此青睐,实在惶恐。”
“还请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