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圣人之言,为什么引用出来便可横行无忌?
因为儒门内置的正确之一,就是圣人永远正确。
这种正确不是理性逻辑上的正确,但却是普遍认可的、可重复的正确,在实践中,同样能够作为阶段性的大前提。
这时候,看客们似乎品过味来了。
皇帝是不是在挑战这些内置的正确?甚至妄图重新加以审视?
只最先开口说话那人迟疑片刻,缓缓道:“认识万事万物之因果,乃是从认识中脱胎,作为认识的形式、功夫、工具,是长惟公的原话不假。”
“但,具体的形式、功夫,是否是如同逻辑学一般,还要长惟公著书立说之后字斟句酌地具体探讨。”
场外众人,不由沉默下来。
这场面话大家自然是心照不宣。
毕竟在场的人虽然没资格入场落座,但基本的推演之能还是不差的。
只听方才那人举了两个例子,立刻便意识到,所谓逻辑学,与万事万物之因果,是何等的契合。
恐怕那座新学府,除了众人猜测筛选刀笔吏之外。
更是皇帝所做的道学实践啊!
但,问题在于如果真要将万事万物的因果,认认真真,放到太阳底下晒一晒,又有多少事物,经得起如这人举例一般的盘问呢?
连睡眠不佳为什么影响精神都要深究,还要深究多少无关紧要的事呢?
连圣人的正确与否都要深究,是何异于掀翻天下已有之道德,重新构建?
退一万步说,你的皇位,又是什么因果?要不要经受天下的因果考究?
众人不敢想太深,只能沉默以对——毕竟,如今真的是一位儒学宗师坐在皇位上。
思虑片刻的功夫,里间已然辩到激烈的程度。
王世懋捏着两张临时记录好的言语,匆匆走出来贴在场馆外,又匆匆走了回去。
众人还是很有章法的,没有一拥而上。
一人当先上前高声诵念,为场馆内的形势,做着复盘。
“而行辩。”
“方山公问曰,认识何以由天下而至后天?”
“长惟公对曰,认识的形式,在于体悟因果,体悟因果的方式,在于实践,此二者为先天后天之桥梁,亦即功夫。”
“裕春公问曰,实践,为心之实践,抑或行为之实践?心学乎?理学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