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鏊顿时很尴尬。
他是道德君子不假,但他进京不是来改制的,是来为自己南直当话事人的。
他可以为社稷苍生想一想,但那得是在不触及自己南直根本利益的情况下。
甚至,他也可以为社稷苍生而选择接受自己南直的利益的受损,但那也只能暗地里接受,不可能明着表态接受。
因为他还不想回乡后在乡里不能立足。
而现在,漕运要将官运改商运,伤得就是南直乃至整个运河沿岸权贵豪绅的利益。
所以,他哪能明着表态。
同来此处迎接王鏊的礼部尚书吴一鹏等大小文官,不少更是沉下了脸,而对这些突兀出现在眼前的生员们,流露出无比厌恶的眼神。
但他们也不能批评,因为他们都是清流,是一向要对士民表现出一副温良恭俭让的姿态的。
所以,他们只能看向王鏊,而满眼心疼地看向王鏊。
的确是心疼。
毕竟,王鏊如果表态支持改制,那就要得罪靠着官运制度盘剥军户的利益集团,如果不表态,那也会坏了自己锐意为君父分忧为天下百姓造福的君子形象。
费宏和王琼这俩已经支持改制的阁臣,自然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都暗自有些窃喜。
王琼更是暗叹天子高明,设了一个观风整俗使的官职后,还真的就让这舆论场从利于清流,变成不利于清流,可谓攻守易形了。
他现在也很期待王鏊这位昔日帝师、硕德老臣会如何表态。
“震泽先生,都说您老是个好官,如今我们这些被官运害得无妻无子的军户求您老给我们立一条命吧!”
这时。
一些衣衫褴褛的运军军户也跟着那些生员们挤了进来,跪在王鏊面前,也大声说着。
“震泽先生,您可知道,官运把我们这些军户害得有多惨?”
“我们运粮日晒雨淋不说,不但没有多少贴补,还会因为漕运延迟就要赔补,船只受损也要我们自己花钱修补,关键是,路上还要受这个王爷那个尚书的人设卡盘剥!”
“不只是盘剥,他们还勾结漕运官员,逼着我们夹带他们的商货逃税,结果朝廷准我们夹带土产赚钱夹带不了多少,反而不得不带他们的商货,结果因为他们的商货太多,加上漕粮,所以也就更加容易翻船,每年漕运也就总会有十几二十艘船翻沉,死个几十个人,添上百个孤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