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屏抬着眼道:“我不告诉你爹娘就是了,怕什么?”
时修没话可说,一双眼皮笑着笑着便垂下去,又不由得掀起来看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她同他说些男女间的顽话,哪怕是在被她戏耍。他甚至也有意让她戏耍戏耍。
南台听他二人说话听得发怔,这姨甥俩你来我往的,似乎有种默契。他差点就忘了,当年和她初见时,她也有一副明媚羞涩的笑颜。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后来她因为上了他的当,跌进姜家的圈套里,不能脱身。长远关在牢笼里的人,如何还笑得出来?
好容易躲开姜家一众人口,和她在这里相处,他总不禁想补偿她一点。所以她说再出格的笑话他也没有见怪,反而赞许道:“难得见二嫂这样高高兴兴全没烦恼的样子,到底还是娘家好。”
给他忽然一说,西屏却不作声了,那竹帘的横影映在她脸上,关着一抹浅薄的笑意。
他恐她误会他是在提醒,又补上一句,“二嫂在这里住得高兴,家里就放心了。”
西屏提着手指,在炕桌上慢慢画圈,看他一眼,轻微笑哼了声,“家里是多心,我在自家姐姐家里,会有什么不好?在我们妇人家来说,天底下还有什么去处比得上娘家?”
时修听见,觉察到他叔嫂间有些气氛微妙,好像一个在做小伏低地哄人,一个在傲着性子不原谅。到底他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只有他两个才晓得。
他们怀揣着同一个秘密,那秘密只在他二人眉目间闪烁。这想法令他有些不快,连凳子也坐不住,慢慢站起身,脸色不觉间转冷了,“该摆晚饭了,六姨还不快换了衣裳过去吃饭。”
是代她下逐客令?西屏稀里糊涂间睃了睃二人,预备去换衣裳。适逢那如眉打着哈欠进来,见各人跟前都有水,又见像是要散,口里便低声咕哝,“都要散了,不晓得急性着叫人起来做什么。”
三人皆没听清,不过只看她嘴唇翕动就知她是在抱怨。她在家时就耀武扬威惯了的,到了这里来,还算是收敛了些,到底客中,不得不给西屏娘家面子。
她在那里收拾茶碗,低着脖子,金色的夕阳将她的五官融得很模糊,一张脸像是块烂肉饼子,没蒸熟的。西屏在榻上看着,忽然嗓音有点冽冽地说:“你替我找身衣裳。”
如眉扭头看她一眼,又嘟囔起来,“奶奶耐着性子等会嚜,没见我手上正忙?”
“我是叫你收拾完再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