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宣玑默默地走到血池边,靠坐在血池外的封印上,沉默了好一会,他说:“你算无遗策,像神仙一样,怎么没算到自己的下场呢?”
丹离却像能听见他说话一样,平静地接道:“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们……都是应劫而生,因乱世而活,也会因乱世而死,我与灵渊……对彼此并无怨愤,他所做一切,都是我教过他的,成王败寇,我不怪他,他也不是故意折磨我。若我能同凡人一样,一刀斩首,便一了百了,想必他也愿意给我个痛快……今日我灰飞烟灭,来日他也或者挫骨扬灰,都是注定的。”
宣玑让他说得又难受又愤懑,冷冷地说:“你才挫骨扬灰!”
丹离低低地笑了起来:“小剑灵,你是不是骂我了?”
宣玑紧绷的五官松开,闭了嘴。
丹离和其他人一样,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都能猜到,宣玑记得自己小时候寄生在灵渊的脊背里,总是耐不住寂寞,想发表意见,借灵渊的嘴往外说,丹离只要听个话头,就能分得清哪句话是谁说的,宣玑年幼时常常有种错觉……好像除了灵渊,丹离老师也能听见他一样。
“你啊……”丹离叹了口气,“你们妖族,心智本就晚熟,他还百般回护,弄得你总是长不大。”
宣玑眼睛开始充血:“老师,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
“妖都一战,天魔剑出鞘,搅动赤渊百万怨灵,斩妖王千首。四方苦妖王日久,皆山呼万岁,但……人们过后回想,难道就不会因此而生忧怖么?陛下……他太年轻了,根基不稳,也没有弹压四方的手腕,只当所有人都是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袍泽,他狠不下心称孤道寡。赤渊火未灭,战时各族齐心,战后必然生变,这忧怖必要有宣泄之处……天魔剑,非祭了这太平盛世不可。小剑灵啊,良弓的宿命自来如此,小时候我同灵渊讲古,你从来没好好听过吧?”
宣玑讥诮地“哈”了一声,却扭头不忍心看他。
“万物生于天地,死于天地,鲲鹏上天、鲛人入海,四季更迭,寒来暑往,适者生,落魄者无容身之地。”丹离缓缓地说,“上古百八神兽,至今行踪杳然,俱往矣。如今轮到‘贪’‘嗔’‘痴’三大类人族,彤啊,此乃天道之选,是大势,人岂能逆?灵渊……他学会了翻云覆雨,没学会顺势而为,他剔去自己的朱雀血脉,代替神鸟遗族镇住赤渊,就算眼下真能灭火……他不想想自己天魔之身,若是没有那一点朱雀血脉压制,往后会怎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