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江这一吼,钱桂华抖了三抖。一屋人都看了过来,陈阿爷放下了广播电视报皱起了眉头,陈阿娘停下了拌到一半的猪油黑洋酥汤团馅,陈斯好偷偷塞进嘴里的半颗奶糖鼓在腮帮子下头,在台灯下看新一期《武当山传奇》的陈斯军抬起了头,对着小镜子折腾自己两根特硬鼻毛的陈斯民赶紧把鼻毛往里塞,趴在餐桌上玩四国大战的陈斯强和斯南斯淇也转过身来。
陈东来看了看不自在的陈东海,虽然不清楚沙发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喊了一声:“西美。”
“斯江!关你什么事,坐下看电视。”西美扯了斯江一把,对钱桂华说:“过年呢,别说这些了。”知青们心里都清楚,哪个农场兵团没这种事,就算自己没遇上也总见过听过类似的事,像钱桂华这种背后议论遭遇不幸的女知青的人也不少,西美自问说不出口,光听听都特别难受,但当下碍着陈东来兄弟间的情分,加上也不想斯江知道得太多,只能息事宁人。
钱桂华缓过神来,尴尬地白了斯江一眼,端起茶几上的热茶:“你小孩子懂什么,没大没小的,去去去,别偷听大人说话。”
斯江却不依不饶,声音越发清脆响亮:“三妈你也烫头发涂口红,长得好看穿得也好看,如果万一是你遇到流氓了,手表钱包被抢,衣服被扯坏还被坏人乱摸,结果人家不骂流氓反而说你自己有问题,你会怎么想?爷叔是不是也可以嫌弃你?”
客堂间里所有的人都没了声音,只剩下电视机里的相声你一句我一句,伴着观众们的笑声和掌声。钱桂华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偏偏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象出斯江描述的场面,越提醒自己别去想就想得越多越细,毛骨悚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脚发软,窗外突然“轰”地一声响,不知谁家放了个二踢脚,她吓了一跳,手里的半杯茶直接砸在了地板上,玻璃四溅。
陈东海这几句全听清楚听明白了,霍地把手里的扑克牌一扔:“斯江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老大你管不管?你不管我替你管。”
陈阿爷咳了两声:“东海干什么呢,东来西美,今晚上你们怎么回事啊,这大过年的,一家人好不容易团团圆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小孩子不清楚你们也不清楚?还有斯江,你这说得什么胡话,说出来自己嘴巴脏,我们听到的人耳朵脏,快跟你三妈道个歉,以后不许乱说了啊。”
斯江咬了咬唇,看了看姆妈,又看了看阿爷,轻轻摇了摇头:“我不道歉,我没说错,是三妈说错了。”
陈东来两步跨到沙发这边,轻轻拍了拍斯江的胳膊:“斯江,你三妈是长辈,你是晚辈,你说那种话就是不对,该道歉,快点,去说声对不起。”
西美抿唇不语,她心里觉得斯江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