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该由张洛掌握的刑审,最后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杨婉的一场陈述。
在张洛掌管诏狱的这几年,那还是唯一的一次。
她的确没有任何一刻屈服于刑律,反而不断地利用着刑律,利用张洛心里的准则,逼他放弃对她的刑审,而后又逼他刑审自己的亲生父亲,逼他内观,逼他扪心自问,到最后,甚至逼得他开始怀疑自己坚持了近十年的观念。
邓瑛说,他很仰慕那个女子。
“仰慕”这两个字,张洛此时也觉得有一些意思。
“副使。”
“说。”
“陛下召您进宫。”
张洛站起身,当着邓瑛问道:“清波馆围了吗?”
校尉答道:“已经围了,但东厂的人守了前后两门,不准我们的人进去,不过,我们已经探到实证,杭州书院的学生和那个叫杨婉的女子都在里面。”
“知道了,守好,等我出宫亲自来处置。”
他说完看了一眼邓瑛,“换衣服吧。”
而后一面走一面道:“给他药。”
校尉道:“要把人锁起来吗?”
“锁。把饭食给他,等他吃了就让他休息。”
“大人……”
校尉的声音有些犹豫。
“有什么就说。”
“是,大人为何要这样对待这个犯人。”
张洛顿了一步,半晌方道:“等我见了陛下,回来再说。”
**
月照皇城。
养心殿前所有的石盏灯都点得透亮,会极门上接了司礼监的牌子,替御药房留着门。御药房当值的御医们皆周正了自己的官服,战战兢兢地跟着司礼监的太监朝养心殿走。
“胡公公。”
“嗯?”
“陛下的喉疾已经好了几年,怎么这两日发作得这么厉害。”
胡襄道:“能怎么着,还不是操心国事,累的。”
“彭大人怎么说啊。”
胡襄叹了口气,“他这不是找你们一道过去参详吗?”
“哎哟。”
几个御医多哆哆嗦嗦地揣了手,凑头窃语道:“这就是说……从前的方子不行了?”
胡襄回头喝道:“私论什么?”
众医忙道:“不敢。”
噤若寒蝉地走到了月台下立候。
皇帝靠在榻上,皇后端着粥米坐在榻边侍疾,皇帝推开粥碗,对皇后道:“行了,朕没胃口。”
皇后劝道:“自从总宪来了,您就什么都没吃,妾着实担心。”
贞宁帝没应皇后的话,对内侍道:“焚得什么香?”
“回主子,还是檀香。”
“灭了灭了。”
贞宁帝的声音有些不耐,“朕喉咙难受。”
皇后道:“御医已经在议方子了,您且歇一会儿,养养神吧,那邓瑛不过是个奴婢,您就把他交给张副使去审,何必伤这个神呢。”
贞宁帝烦道:“你懂什么,退下。”
正说着,胡襄进来道:“陛下,张副使,白尚书还有杨侍郎到了。”
皇后忍不住又说了一句,“陛下今日就算了吧,君在病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