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好容易赚得几两银子,遇上半道冒出的土匪山贼,便会被扫荡个干净。
母亲时常为着几个铜板发愁,就连买块豆腐、买根香烛也要绕出三两条街,就为了省下一两文钱。家中饭桌上也许久不见荤腥,他跟他大哥都生得干瘦,但他们兄弟两个体谅爹娘的艰难,从未抱怨过。
父亲奔忙劳碌,还要供养他们兄弟两个读书,负担过重,他兄长便主动放弃,转而去给父亲打下手。
虽然他兄长一直说放弃念书不过是因为觉着自家没这个天赋,也的确不爱念书,但他总觉得兄长其实是将读书的机会留给了他,因此总是心存愧怍。
他觉得他欠了他兄长一桩极大的恩情,暗暗决定将来若有机会,一定报偿。
后来倭寇来犯,搅得沿海民不聊生,那些属官乡绅却借机发财,引得倭患愈甚。
因为地方官的懦弱怯战,倭寇一路杀掠,歙县几乎沦陷。
宗承彼时已是个半大少年,然而他懂得越多,就越是失望。
他对于朝廷失望之极。杨遂那样尸位素餐的奸佞,皇帝居然迟迟不罢免。上梁不正下梁歪,地方官平日里只顾捞钱,临到保境安民时,却是听闻倭寇来袭,跑得比灾民都快。
他看不到希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去做什么。他不想入朝为官,也不认为自己一个全无奥援的白身能在官场上有出头之日。他也不想如他父亲一样出外四处行商,他看得太多了,他父亲勤勤恳恳、本本分分,到头来也还是要为着温饱疲于奔命。他对于自己的前路十分迷惘。
就在此时,官府抓壮丁入伍,差役挨家挨户撞门。他们都知道地方官贪腐成风,水师也是长年孱弱无力,上头没几个能打仗、会打仗的将领,这种境况下,上阵就是送死,因此极力阻挠。
差役与百姓相持不下,闹闹穰穰。争执之中,素来与他不对付的赵家老三失手杀死一名官差,却声称人是他杀的。
赵三当时站得与他极近,又言之凿凿,他虽极力申辩,但却无法自证清白。
因为周遭邻里显然更相信赵三,赵三指控一出,三街六巷的街坊一窝蜂赶来围观,并纷纷用那种惊惧厌恶的目光看他,仿佛已经认定他就是杀人凶手。
他知道他们为何不相信他而下意识地选择相信赵三。因为他在他们眼里是个怪人,自小就是。他们认为他天生叛逆,又憎恶官府,根本不是个安分守己的良民。他这等人,杀死个把官差也不足为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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