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了。”李秀成满意一笑,从赵烈文手中接过了砚台。他转过身去,把纸平铺在地上,又提起笔,在砚池里掭了几下,握笔悬腕疾书。只见他面色装肃凝重,时不时眼角突闪讥诮之意。背后的曾国藩和赵烈文只听得耳边刷刷作响,他们探头上前来看,怎奈纸全被李秀成的身躯挡得严严实实,根本就看不见他写了些什么。
写罢,李秀成将笔随手掷于一旁,把写满字的纸张对折了一下,顺手栅栏。
曾国藩迫不及待地俯身捡起纸,赶忙打开,却见上面潦草地写道:
美俄英法,魑魅魍魉。
满妖诸狗,舐痔吮疮。
合朝汉吏,为虎作伥。
割土喂狼,拱手降洋。
天国虽逝,不日必昌!
重整旗鼓,复我冠裳。
杀尽汉奸,诛妖灭洋。
天下万民,气吐眉扬!
曾国藩捧着纸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脸色如同死灰一般。刚才在李秀成动笔书写的时候,他还在暗暗高兴,心想自己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终于要“奏效”了,孰知李秀成写的竟是这些东西,真是败兴至极!
在一旁看着的赵烈文耐不住了,朝李秀成怒吼道:“娘巴伢!大帅惜你良材,才以良言相劝,你这人竟然给脸不要脸!你你就等死吧!”
李秀成唾了一声说:“我自知罪不可赦,反正都是死,我何必要留下这千古骂名?你可知道我李秀成在天国之中并非是骤登高位,而是由一个普通的圣兵做起,刀山火海近十年打拼,直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斗志信仰之坚定无可置疑。我绝不会因一时的贪生怕死而出卖国家,出卖我的将士!砍头怎样,千刀万剐又能奈我何?!”
曾国藩强忍着气把李秀成写的诗折了几下,放进了衣袖里。又阴冷着脸低声说:“以后你是流芳百世,还是贻臭万年——那就由不得你了!”
“烈文,我们走!”
“哐当!”一声,牢房的门被骤然撞开,一个黑影冲了下来。曾国藩冷不丁打了一个寒噤,定睛一看,这竟是自己的女儿曾玉。
曾玉刚从下人口中得知李秀成被捕的消息,便不顾下人的阻拦,直奔地牢而来。刚一进门,她就看见了灯下一身囚装,蓬头垢面的李秀成。数日前与丈夫分别之时的情景历历在目,这还是我的秀成吗?那时的丈夫是多么英俊、神武、气宇轩昂,而今却想着,泪水不由得溢出眼眶。她哽咽道:“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