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苍苍。
九十九朝跪坐在榻榻米上,背脊直挺,一手按着白骨头颅,闭眼凝神,低声念咒。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慢慢摩挲过那道近乎纵贯天顶的狰狞裂缝,九十九朝动作很轻,但就算这样,裂缝带来的视觉效果仿佛他只要再用力一点,就要对半绽裂,一分为二。
“……我今说之,为一切众生故,欲令一切众生念善法故,欲令一切众生无忧恼故,欲除一切众生病故,为一切障难灾怪噩梦欲除灭故,欲除一切横病……”*
少年的声音清澈如静水,蕴含的力量如深流,在寒凉的清晨里淌出洁净的祝祷之风。
轻风缕缕环绕着苍白硕大的头骨,让宽大的袖口也微动起来,露出手套与袖口间一截腕骨凹凸的皮肤。
经文升起,又像新雪漫漫落下,缓缓覆盖住白鹿的一生。
大清早上念佛经,让被以“你不能进来,万一不小心把你超度了怎么办”为理由搁在房门外廊下的夏油杰听得都有点佛。
他的目光从九十九朝的袖口移到脑后脖颈的位置,看到那里的发尾还有些湿。
阴阳师清晨有净身仪式的说法,所以在伤势好全后九十九朝才挑出了今天,说清晨会有一场干净的雨水落下。
天还没亮的时候,夏油杰就看到他一身白色单衣站在庭院里,被秋雨淋得唇色都有些发白。
“干净的雨水?”
“秋天本来就少雨,万里无云的天气下雨的话,雨水中的杂质会少很多。”
“去嵯峨野那天不是没有这么做吗?”
“所以这只是个仪式。”
雨水从发尾逶迤到皮肤,也下落打湿睫毛。沐浴着雨水的少年看起来单薄到了极点,但即使不旋开星图,他的一双黑瞳也有明光烁烁,像两颗钉子般的星辰。
九十九朝告诉他,“今天我要面对的是亡者,所以该有这场仪式。”
夏油杰不能理解这种仿佛某种虔诚的观念,但他知道九十九朝有时候预感很强,那么在见到自己的那天,是不是也这么做了。
那天凌晨下雨了吗。
夏油杰就这么神游天外起来,也就这么盯着屋里人的后颈没移开眼。
新换上的干燥的狩衣衣领是黑色的,衬得少年后颈那里的皮肤也是雪白。这样的视觉效果又让夏油杰记起前几天过了午睡的时间后,五条悟想要叫醒九十九朝,随意地伸手去捏了少年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