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带疤痕的手牢牢牵住,带着她拾阶而上。
“原本山顶有处墓穴,是我曾为你备下的。”封琰也摘了面具,道,“后来有人上书让我把墓拆了,他们觉得你永远也用不到了,若用,也只能进皇陵后妃冢。”
月华洗练如水,饶是他说得话是这般不中听,夏洛荻也没有出言反驳。
百步长阶,左右石碑上一个个名臣良将,哪一个不是声闻天下,彪炳青史,又哪一个不是抛头颅洒热血,只为还天地朗朗?
“青烈山以北,便是帝陵。”来到山腰处,封琰遥指着极目所望处,那里隐约见得灯火通明、白玉雕栏,其雄奇壮丽之所在了,却不知要比这青烈山奢华繁复多少。
“他们觉得你应该进那里,譬如先帝,那般昏聩无道,却也有个衣冠冢,那些被他杀过的后妃还要与他为伴。可我总觉得,与其同那些金缕玉衣的冢中枯骨为伍,倒不如共英烈长存,哪怕把骨灰撒在天涯海角,都要比他们强上许多。”
踏上山顶,夏洛荻望见一处七丈见方的空冢,以白石搭就,旁侧所立的石碑,虽未题她的名字,但背面早已被万民的名字写满,有不会写的,便留下个拇指印,下面一行小字。
“谨以微草之身,供大人长青万年。”
夜风吹得青山上草海沙沙作响,吹得她衣袖漫飞,吹得她心绪茫然。
“你带我来见这个做什么,便是我……”夏洛荻低下头,道,“便是我有志于此,现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墓冢,怕是用不上了。”
“你心里压着事,活得不痛快,我便带你来看一看。你可记得泰合十四年那年中秋,我同你说过什么?”
泰合十四年,灵州越王起兵之前,她投到越王府,一跃成了越王最看重的谋士。
彼时座中群贤,有求苟安一隅,有求割地称王,唯独她说,她信主公必有扫除天下,中兴大魏之能。
直到封琰坐上炀陵之中最高的位置,昔日不信夏洛荻者、恶语相讥者,俱都摇身一变成了新帝的拥趸。封琰问她想要什么,她便说,待天下事定,她要君王答应她一个愿望。
彼时他说倒不必天下事定,现在就可以答应她。
她只说所图不小,望天子斟酌。
——我同你之间,不必斟酌。
——便是有朝一日,臣要下斩朝臣,上斩天子?
——你若要到了上斩天子的地步,那天子留在世间亦是祸害,不如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