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娘的这间牢房大概是整个大理寺监牢中最好的一间了。毕竟有两间杂房将它与其他牢房隔开,那些嘶哑的冤鸣、如鬼魅般的□□,也似乎离得远了一些。
这是一个小小的单间,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窗口用几根粗木栏钉得死死的。虽那窗口又高又窄,任是最瘦小的人也爬不出去,可却依然做出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单间的另一头,除了溺桶,竟还摆了张木板床。虽然不过是两条长凳上架了一块门板,但相比几人挤在一起且只有一层腥臭发霉的稻草为铺的其它牢房,这已经不知要好上多少了。
严格来说,兰娘算不得犯人,也不是逃奴,这也是她能受此优待的原因。
外面似乎下起了雨,天阴涔涔的,破败的窗户纸被风吹得呼啦啦作响。
一只小鸟淋湿了翅膀,飞到窗下避雨,不停地用它尖尖的嘴去梳理背上的羽毛。
兰娘盯着那鸟儿出神,半天忽而一笑,并非愁苦无奈的笑,而是极高兴极解脱的笑。
被带进大理寺前,她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查出来。花籍贱户,若被查明,定会被再送回勾栏去,到那时她唯有一死。
可如今看来,那人确实没有骗她。他们真的给她弄了个新的身份。
江南农户兰家的女儿,略有薄产,清清白白,便是官府也承认的身份。
若她是如此,那妹妹也必然如此。那人说已将妹妹安顿到一户可靠的人家,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姑母家,自此妹妹便是她的表妹。待此事了结,她与“姑母”一家“团圆”,也自会与妹妹团圆。
对,她不姓兰,她姓花,她叫花玲儿。虽然姓花,命却比草还要贱上几分。
她爹是江南淮杨湖边的渔民,家中有一艘小船,平时全靠捕鱼为生。虽然逢上年景不好偶尔也吃不饱,但日子也勉强过得。
只是她娘生了妹妹后便坏了身子,日子仿佛从那时起便越来越坏了。
开始爹还抓药给娘调理,可药太贵,吃了两副也不见效。时日一长,爹便没了耐心,为了没儿子开始摔摔打打,成日里愁眉苦脸,若吃了酒,便会下死力打她们娘仨儿出气。每每这时,她娘总会竭力护着她们姐妹俩。可到后来,娘被打得昏死过去,便又轮到她去竭力护着妹妹。
其实她娘长得很俊,起码村里再找不出个比她娘更俊的女人了。可这份美在她爹的眼里一文不值。还不如隔壁那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尖嘴黑脸的傻娘来得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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