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应时不时见到迈德维茨对他们的评价——
“那些犹太人,戴上了德国人嘉奖的臂章,就把自己当成监管者,更加残忍的对待同胞。”
“德国人是魔鬼,自以为是看守的犹太人,是可怕的魔鬼爪牙。”
钟应的情绪,十分容易随着手上的文字起伏。
哪怕“囚监”的单词陌生,也能立刻意识到——
这些囚监,就是出卖犹太人、为德国人服务的犹太人。
他们给迈德维茨带来了更加深重的苦难。
毛特豪森集中营本来是一个采石场。
迈德维茨每天都要登上长长的死亡阶梯,背起厚重的石块,看不到希望的做一个苦力。
有的人步伐稍稍慢了一些,囚监就会挥舞棍子,行使自己的监督权力。
迈德维茨挨过一顿打,幸好他摔在平地上。
如果那根棍子挥舞得更迅速一些,他就会和其他倒霉鬼一样,滚落长长阶梯,砸得头破血流。
“我想死了。”
他的笔锋朴素直白,回忆起年轻时候的痛苦,“也许我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都已经死了。我很快就会见到他们了。”
犹太人的痛苦,不需要长篇大论,一句心灰意冷的“想死”,就能令钟应深深感受到迈德维茨的无力与悲伤。
他开始记录毛特豪森天空上的白云,开始记录扎着钢刺的电网。
不是他变为了文学家,注重起景物描写,而是他发自内心的想要再看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然后解脱一般的赴死。
在这本自传的色彩极为灰暗的时候,钟应见到了晴天即将照亮的一缕光。
“有一天,牢房来了新的囚犯……”
迈德维茨写道,“我终于见到了他。”
毛特豪森集中营的牢房,一间能够关押许多人,大家如同货物一般睡在上下铺,时不时空出一张床,那便是又有人死了。
麻木、灰暗、阴森、冰凉。
唯独新来的囚犯,给一潭死水般的牢房,激起了一丝活力。
那是拥有黑色眼睛的人,他身上带着伤,身躯直挺,举手投足却依然端着一种气质。
他视线一抬,迈德维茨就觉得那双眼睛是活的,藏着蓬勃的生命力。
迈德维茨的描写,令钟应直愣愣的往下翻。
黑色的眼睛,只会是楚书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