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如今挖空心思地算计,力求“聪明”地花好每一分钱,所以连出差的补助政策都做了大调整。以往出差,各种日常开销都是在一定标准范围内实报实销,现在改成了“包干制”,每人每天六十美元,机票和酒店费用都由公司直接付给一家长期合作的旅行社来代理,而其他一切费用就都包在这每天六十美元里面,花多花少就全看个人是否“聪明”了。离机场一英里以外的停车场,要比机场里哪怕是最便宜的经济型停车区都可以每天节省三美元,邓汶不会不在乎这每天三美元,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他这些年的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他
觉得自己这样做正是典型的中国人的聪明。他想,中国人的节省,是从自己身上省下来的,所以叫勤俭;而犹太人的节省,是从别人身上省下来的,所以叫吝啬,看来这就是中国式聪明与犹太式聪明所不同之处吧。
邓汶没有需要托运的行李,很快便在自助终端前面办好了登机手续,然后随着人流缓慢地通过了安检,拖着拉杆箱和电脑包沿着走廊走了一阵才走到自己的登机口。邓汶到得早,登机口附近的几排皮椅上只坐了十几个人,看样子都是商务旅客,没有拖儿带女的。这些乘客大多人手一册地都在看书,只有几个人例外,他们在摆弄着手里的pda或是笔记本电脑,察看自己的日程或是收发电子邮件,邓汶想了想是否也该把自己的blackberry掏出来查查有没有新邮件,但还是决定让自己休息一下,便走到离落地窗最近的一排皮椅前,挑了个皮面还算平整的位子坐了下来。
邓汶把双腿伸直,双脚放在落地窗矮矮的底座上,两臂张开,搭在旁边的皮椅靠背上,懒洋洋地望着窗外,感觉很惬意。才六点多,天还没有大亮,停机坪主要还是靠灯光照明,一辆电瓶车拖着长长的行李车开到停靠在廊桥位置的飞机旁边,无论寒暑都习惯穿短裤的搬运工开始往飞机底部的货舱里装行李,这景象让邓汶感到很熟悉,甚至有些亲切,这几年在美国飞来飞去,罗根机场快赶上他的半个家了。忽然,邓汶意识到,在罗根机场的几个航站楼中,除了他眼下所在的b楼之外,他对a航站楼以及日后将合二为一的c、d两个小航站楼也都很熟悉,而惟有那个主要用于国际航线的e航站楼他还从来没去过。波士顿,这座他已经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居然是他这个中国人有生以来住得最久的地方。
一架刚降落的飞机缓缓停靠在旁边的一个廊桥,稍后一群乘客从登机口鱼贯而出,邓汶仿佛在人群里看到了十多年前初到波士顿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