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撑着撑着眼皮到一半,就会坐在凤椅上又睡过去。
宫人们不敢叫醒她。他还跪在堂下,就仰起头,静静地看着她,眉眼绽开都是笑。
于是这打盹儿的时间,就成了偌大帝宫中,属于他和她的片刻。
半个时辰后,她又揉着眼醒过来,他立马敛了笑,垂首,轻轻一句。
昨晚儿臣见明月千里,映照御水沟渠,甚是好看……儿臣,问母后安。
他总是这么说。
以莫名其妙的明月开头,以三纲五常的问安结尾。
每当她想去细辨“明月”有什么深意时,他又换了日常戏弄她的调儿,偷偷扮个鬼脸。
儿臣意思是……母后脸又圆了,跟月亮似的!
她便立马从思索转为气恼,红着小脸要去揍他,和他们惯来的打闹一样,阖宫鸡飞狗跳。
一切将起未起,都埋于欲说还休。
后来,这事被另外一个他知道了,下旨:不许他提前去问安。说是打扰花儿好眠,他却总觉得,那点小心翼翼已经暴露。
再后来,沧海桑田,他终于能如今日般,和她咫尺相对。
另外一个他不在了。他却又总觉得,他无处不在。
横亘在,他和她中间。
……
花三收回手,感受着指尖残留的温度,忽的一滞。
一股残留的沉水熏和竹子混合的清香。
沉水熏,是宫里御用,竹子,东宫。
赵熙行。
这香味浓郁,从二人初识淡淡的一抹,到如今几天也还没散完,羁绊已经愈来愈深了。
花三的指尖猝然握紧,指关节发白。
“阿姐,不……小丫头,三年前你傻,几千遍的话都听不明白,如今更傻。”花三自嘲地一笑,“我都离你这么近了,你还是‘看不到’我……”
是了,几千遍。
他的心意,已经传达过她几千遍了。
每早,每天,每月,每岁,他像个执拗的孩子般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可惜,她始终,“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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