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一怔:“什么遗言?”
“克复江宁者为王!”
这句话猛然在曾国藩脑中闪过。他依稀记得,当年被太平天国的事整得焦头烂额的咸丰皇帝是当着众朝臣的面说了这么一句话,后来又把这话通过诏书传达给了各路“剿匪”主将。现如今江宁被自己攻下了,朝廷论功行赏,竟没有兑现当年先帝的诺言,只给了自己一个侯爵。
“这是当年先帝为了激发将士们的斗志,才随口说的,不可当真。”曾国藩频频摇头失色搪塞道。
“恩师所言差矣,君无戏言。”李鸿章郑重地说,“西周早年,周成王年幼无知,因一句玩笑之词,拿一片树叶给其幼弟,并许其为王,以至于后来不得不封更何况,先帝是当着众臣的面说的这句话,岂能视为儿戏?”
左宗棠也起身说道:
“既然先帝已有言在先,那皇太后就不应该违背圣旨,私做主张。恩师为清国立下汗马之功,说句毫不过分的话,要是没有您,他们满人早被长毛贼给赶尽杀绝了。如今您攻下了江宁,而朝廷却功高薄赏,是非不分,仅封您一个侯爵来敷衍了事。
再看看京城里那些寸功未立、昏聩无能的皇亲国戚,却坐享其成,个个封王封侯。王公之爵看来与恩师的侯爵仅有一级之差,可实质上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季高(左宗棠字),为师知足了。”曾国藩说,“你们好好想一想,自圣祖皇帝平定‘三藩’以来,我汉吏有几个被封了侯爵?如果为师没记错的话,我是第一人。林文忠公虎门销烟,又数次打败老毛子,最后却只被追封了个伯爵。为师没有文忠公的功劳大,爵位却比他高,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左宗棠又说:“恩师,封什么爵位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眼下恩师定知道兔死狗烹。且不谈千年以前的这类事情,仅以前代明朝为鉴,自朱元璋登基称帝后,因清洗将军胡惟庸的案子,牵连被杀的功臣和官僚达三万多人。
后来有着赫赫战功的蓝玉将军,也因醉后失态,一句口误就被诛了九族;洪武十五年的‘空印案’,十八年的郭桓案,被杀者更达八万之众。难道说这十多万人都是犯了滔天大罪,非死不可吗?非也,这正应了那句千古灵验的话——敌国破,功臣亡啊!
山雨欲来风满楼,恩师难道还没觉察到吗?朝廷下诏要您从速办理军费报销事宜,换而言之,也就是要查我们的帐。这无疑是在找茬,我猜,朝廷定是想从此处下手,抓住您的一个小小纰漏,然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