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允十六年冬,气候苦寒。时日江河俱冻,霜雪害稼桑,民冻死者无算,诸省灾情迭起。朝廷雷霆火速下诏赈灾,遣户部尚书顾池生躬身南下前往安抚灾民。
如此历经数月,天下方归风调雨顺。
翌年仲夏时节,酷暑难消,唯夜间可乘风凉。
穆京城太液池畔五龙亭中央,四名婢女殷切地打着宫扇。一身明黄盘领窄袖袍的男子横卧美人靠,头枕一双玉腿,手执一方奏本,将之覆于眼上遮挡烛火光亮。待一颗葡萄送至嘴边,便启唇啜食,好不怡然。
过不一会儿,他似是昏昏欲睡了,捏着奏本一角的手渐渐松垂下去。眼见那青色绢本就要滑落池中,玉腿主人急急“哎”了一声,弯身往半空一捞,准准接起。只是方才剥过葡萄的手尚且湿漉,难免弄脏了扉页。
湛明珩闻声迷蒙睁眼,见纳兰峥正嗔视着自个儿,便再往她腿上拱了一下,换了副更舒坦的姿势,咕哝着说笑道:“卫洵的折子,丢了也罢。”
纳兰峥斥他一句“不务正业”,随即拿锦帕揩了揩手,摊开奏本就着烛火瞧了几眼,合拢后搁去了一边,垂头与他道:“这防灾工事的设想不错,我看可准。”
湛明珩自然也是这般想的,嘴上却很敷衍,打了个哈欠连“嗯”三声,闭上眼道:“你说准就准了吧。”完了似想起什么,继续道,“我书房里头还有一沓奏本,明早叫人挪去承乾宫。”
她这下有些恼了:“你就晓得折腾适修,他白日在云戎书院念书,回来还得受东宫先生训诫,如今竟连折子也要替你批阅了。”
他抬起一丝眼皮,冷冷瞅她:“就你懂得体恤儿子?你可莫忘了,你夫君年轻时候也是这般的,可曾有谁心疼过我?”
听这话意思,敢情他是预备将这传统祖祖辈辈地延续下去了。
纳兰峥闻言记起幼年身在云戎书院的那番光景,想想彼时的确如此,又知湛明珩虽素来嘴上严厉,实则心内不知如何心疼这个长子,便也不与他计较了,只低哼一声算过。
湛明珩便趁势卖惨,捶捶腰背,感叹道:“如今却是老了,经不起累了。”
她狠狠掐了他腰腹一把:“那你一会儿回了寝殿可莫要再生龙活虎。”
他被她掐得痒,睡意也没了,干脆爬起来,揽过了她的肩笑道:“不成,我也就这点用武之地了,你不给我使谁给我使?”
婢女们闻言脸颊微微一红,只觉四面晚风都热了起来,连带一池的